題目

性多疑兼苛刻——明思宗朱由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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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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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朝末代的君主每每是被人責駡的,明思宗朱由檢可算是一個例外,連他的死敵李自成在《登極詔》也說:「君非甚暗,孤立而煬灶恒多;臣盡行私,比黨而公忠絕少。」(明思宗不算太糟,他很孤立,身邊盡是因諂媚得到寵幸的人,蒙蔽國君;群臣都為自己的私利結黨,有公心效忠朝廷的絕少。)其實明思宗的確有振興大明之心,但他卻乏善足陳。他在即位之初,當機立斷除去魏忠賢與客氏,是他一生最光輝的業績,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政績。他剛愎自用,輕信妄斷。今天黜革大臣,明天誅殺疆吏,以致大臣惶惶不可終日。對於老百姓呢?雖然他屢次下罪己詔,申說愛民,但都只是口惠而實不至。

 

節儉是傳統美德,但過分節儉,便成為守財奴。明思宗是歷史上極其罕見的吝嗇皇帝,他練習書法時會把紙張正反兩面全都寫滿;置辦物品時,他會派人到民間市場討價還價;逢年過節,皇宮裏從來沒有歌舞宴樂之事。思宗這種守財奴式的節儉,最終葬送了大明江山。他認為驛站流弊甚多,既讓來往官員佔了國家的便宜,還得養大量驛卒。為了節省開支,崇禎二年(1629年),他裁撤了陝北驛站,令大批驛卒失業,因無法生存,遂紛紛加入農民起義的行列,李自成也是這些驛卒中的一員,最終率領農民軍殺入北京,逼得思宗自縊殉國。

 

崇禎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已在西安建立政權。他的百萬大軍從西安出發,進逼北京,相繼攻陷平陽和太原,京師危在旦夕。思宗召見吳三桂的父親吳襄和戶部、兵部的官員,討論是否放棄寧遠,調吳三桂緊急入衞北京。吳襄提出,若然吳三桂進衞北京,大約需要100萬兩銀子的軍需。此乃一筆龐大得令思宗不忍割捨的費用,只得放棄這一計劃。

 

為了堅守京師,籌餉實為頭等大事。思宗召見吳襄之後,屢次要戶部解決這問題。此時國庫竟然僅有區區40萬兩銀子。戶部官員面對思宗嚴厲責駡,仍然束手無策。至於思宗的私房錢,即所謂「內帑」,卻異常豐厚,但思宗哭窮道:「戶部既稱無餉,內帑業已如掃,各官速為集議。」但諸臣並不相信思宗無錢。左都御史李幫華上疏道:「祖宗設立內帑,原積有餘之財以供有事之用。今軍興告急,司農(戶部)掣肘,士無重賞,何由得其死力?社稷杌隉(隉,粵音迄,意思是動搖不安),皇上猶吝此餘物乎?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思宗對此裝聾作啞,不予批答。後來李自成攻佔北京,從明宮搜出的白銀,竟多達3700多萬兩,黃金和其他珠寶還不計在內。為了節省100萬,而喪失江山社稷,是否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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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省榆林市米脂縣李自成行宮內的李自成蠟像。(圖片提供: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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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帑沒有錢,內帑又不願出,思宗惟有強迫勳戚、宦官和朝臣捐金助餉。勳臣見皇帝自己一毛不拔,自然也不願捐錢,相互推諉。直到三月初,李自成的農民軍已經快要兵臨城下,思宗密諭他的老丈人嘉定伯周奎,要他捐銀10萬兩,作勳戚的表率。周奎卻說:老臣安得多金?咬緊牙關只認捐一萬兩。思宗認為一萬太少,將數額提到兩萬。周奎不能再討價還價,就派人進宮向女兒求援。周皇后暗中給家裏送去5000兩,周奎從中扣下了2000兩,以3000兩交差,以後就拖着不再交錢。後來大順軍進京,從周奎家抄出的現銀就有53萬兩。大宦官個個腰纏萬貫,此時也紛紛裝窮。有的在院門外貼上「此房急賣」的招貼,有的把珍寶古玩送到市場出售。至於在京官僚更捨不得出錢,所捐不過幾十兩而已,思宗嫌少,開始按衙門,後來按官員籍貫,分省強行攤派,最終仍所得甚少,捐出的餉銀才不過20多萬兩,杯水車薪,於事無補。從天子到臣子都紛紛哭窮,這是大明王朝上演的最後一幕鬧劇。

 

一個自以為是,而又事必躬親的皇帝,對王朝的傷害,遠遠大過一個平庸惰怠,碌碌無為的皇帝。縱觀思宗一生,他懷疑和猜忌身邊的所有人。例如田貴妃經常在御前獻藝。有一次,思宗聽完田貴妃鼓琴,便問在場的周皇后:「后獨不能此乎?」周皇后正色回答:「妾本儒家,惟知蠶織耳,妃從何人授指法?」皇后如此一問,使人不禁懷疑田貴妃的出身。思宗遂詰問田貴妃從何習得琴藝。田貴妃回答:「妾母所教。」於是思宗便召田貴妃母親入宮,當眾演奏一曲,才令思宗釋懷。思宗的這種多疑心理,在他統治後期尤其明顯。崇禎朝的17年間,思宗一共任用50位內閣大學士,創下了空前絕後的記錄。六部和都察院的長官也頻繁更換,令人眼花繚亂;他共用過吏部尚書13人,戶部尚書8人,兵部尚書17人,刑部尚書17人,工部尚書13人,都察院左都御史132人。換來換去,仍未能換出任何一個讓思宗滿意的官員。思宗對前線領兵作戰的統兵大將,同樣猜忌,犯了兵家大忌。他先後用過袁崇煥、楊嗣昌、孫傳庭、盧象升、洪承疇、熊文燦、陳新甲等人,率兵與後金及農民軍作戰,而這些人卻幾無一人得以善終:他們或被思宗處死,或孤軍被圍無人過問,最終坐守孤城被敵生俘,或被逼倉促上陣戰死沙場。一代名將袁崇煥因擅殺總兵毛文龍,被思宗猜忌,皇太極只用了一個反間計,就令思宗相信袁真的與後金有密約,將其凌遲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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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被崇禎賜死。圖為位於廣東東莞的袁崇煥紀念園內的袁崇煥雕像。(圖片提供: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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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思宗無法應對內憂外患的嚴峻局面時,他認定「朕非亡國之君,諸臣盡亡國之臣。」對亡國之臣,又何須客氣呢?在思宗執政的最後兩年,他既怨恨朝臣,又驚惶失措,時而對朝臣痛下毒手,時而態度謙和,使得群臣無所適從。他曾在盛怒之下,在大殿之上對大臣用刑。御史指控吏部文選郎中吳昌時貪污巨款,結黨營私。吳拒不承認錯誤,辯解說:「祖宗之制,交結內侍者斬,法極森嚴,臣不才,安敢犯此?」思宗親自審問吳昌時,命用刑打斷了吳的小腿。閣臣蔣德璟、魏藻德奏道:「殿陛之間無用刑之例,伏乞將昌時付法司究問。」思宗怒批:「此輩奸黨,神通徹天,若離此三尺地,誰敢據法從公勘問者!」二閣臣奏道:「殿陛用刑,實三百年來未有之事!」思宗說:「吳昌時這廝,亦三百年未有之人。」二臣啞口無言。

 

思宗在位期間,死於其手的朝廷重臣為數甚眾,計有:輔臣2人、尚書4人、總督和督師7人、巡撫11人,侍郎以下的官員更是不計其數。到了崇禎末年,官員們都害怕因一時不慎,得罪這位喜怒無常的皇帝,輕則罷官,重則被殺。皇帝督責愈嚴,臣下愈不敢擔當;皇帝焦勞愈勤,臣下就愈偷安怠慢。這樣發展下去的結果,令思宗最終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崇禎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揮軍攻陷北京,思宗在煤山自縊,身邊僅有司禮監太監王承恩陪伴。文武百官紛紛投效新主,除因明末士風敗壞,氣節淪喪之外,與思宗刻薄寡恩,苛待大臣也大有關係。《明史》批評他「性多疑而任察(過於仔細),好剛而尚氣(意氣用事)。」任察則苛刻寡恩,尚氣則急劇失措。這個論斷確是切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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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載日期:
2023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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