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村官究竟是甚麼?為甚麼會有一群大學生逆流而上,選擇到農村去?出生城市的孩子又能在農村做甚麼呢?

當浩浩蕩蕩的百萬畢業生與歸國大軍擰成一股洪流湧入「北上廣深」時,剛從耶魯大學畢業的秦玥飛,揣着一張《湖南省2011年選聘大學生村官報名登記表》、一紙錄用通知,坐着綠皮火車,奔赴中國中南部的一個小山村(湖南省衡陽市賀家村)。

乍一聽,許多人不免會產生疑惑。大學生村官究竟是甚麼?為甚麼會有一群像秦玥飛這樣的大學生逆流而上,選擇到農村去?這難道不是「打壞了一手人生贏家的好牌」?出生城市的孩子又能在農村做甚麼呢?

 

為甚麼會出現大學生村官?

農村一直是中國發展的短板,城市憑藉高額工資、健全醫療等優勢吸引大量農村人口進城,造成農村人才匱乏,而農村發展的關鍵離不開人才的支撐。1995年,為解決「三農」(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江蘇省自發招聘大學生擔任農村基層幹部。

由於這一舉措逐漸體現出合理性,在促進農村發展的同時,還為大學生就業提供了新的方向,越來越多地區陸陸續續開展此方案。 2008年4月,中組部等部門聯合部署開展選聘高校畢業生到村任職工作。大學生村官自下而上推廣到全國,成為一項基本公共政策。通過公務員定向招錄等優惠政策吸引大學生去農村就業,搭建通向農村的人才橋樑,以期實現「一村一名大學生村官」。

國際上,如德國、韓國等也都利用各種優惠政策引導、鼓勵大學生到農村去就業,這是解決城鎮化過程中農村發展困境的有效途徑。

 

大學生村官從哪裡來?

大學生村官的來源可分為兩種:

第一種是由教育部發起的,一村招收一名具有中專文化水平的青年,到高校進行學習培訓,成績合格者授予國家承認的大專文憑,然後回村擔任村官。

第二種是由當地政府部門面向社會通過一系列的選派程序,公開招聘具有大專文憑以上的大學生到農村擔任村官,聘期一般為兩至三年。外部引入的大學生,容易擺脱家族宗親勢力影響,易於客觀公正地開展工作,也是大學生村官的主要來源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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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所有大學畢業生都可以成為大學生村官,其選聘門檻十分嚴格。不同地方政府或行政部門根據自身需求和特點,制定出不同的選拔和准入資格。一般選聘對象為30歲以下、應屆或近兩年專科以上學歷的畢業生,重點選聘中共黨員(含預備黨員)、學生幹部、具有本科以上學歷的優秀高校畢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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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源:2016-2017中國大學生村官發展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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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16-2017中國大學生村官發展報告》的數據來看,除西藏、新疆外,其他地區大學生村官的文化程度均為本科以上學歷。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博士研究生的數量呈現較大幅度的增加,2015年底僅有21人,到2016年底時則達到了102人。

同時,大學生村官競爭激烈,往往一「官」難求。2017年江蘇省大學生村官的平均競爭比例為6.2:1,被錄用者往往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學生村官不是「官」

大學生村官在農村主要擔任村黨組織書記、村委會主任助理或其他「兩委」職務的工作,因其崗位性質為「村級組織特設崗位」,不是公務員,所以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官員。

又因大學生村官在專業和知識上的優勢,被社會寄予高度期望。現實卻不那麼盡如人意,不少村民認為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村官對農業生產、農村現狀和農民需求知之甚少。也有不少村民認為他們是來鍍金的,早晚要離開。此外,村幹部對大學生村官這一崗位也存在偏見,將其視為對自己職權的一種威脅,致使不少大學生村官成了端茶倒水的「勤務兵」或是忙於應付檢查整理材料的書記員。

如何克服信任危機呢?

北京市大興區王場村大學生村官胡建黨的事例或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2007年7月,胡建黨初來王場村之時,面對質疑,他一個月內走遍了全村60多戶農家,走訪後他總結道:「首先大家要接受你,通過做事認可你,再到大家支持你,最後才能擁護你,這幾個過程缺一不可。只要把基礎打穩了,工作就好開展了。」

那麼,大學生村官的到來究竟能解決多少農村問題?

一、傳播了新觀念。山東省濱州市北園子村大學生村官高尚昆在村子裡的文化牆上繪製宣傳畫,以卡通畫的形式倡導村民樹立科學健康、文明向上的生活方式,不僅通俗易懂,而且深入人心,深受村民的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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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昆手繪文化牆(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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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推廣了新技術、新方法,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雲南省曲靖市松山村大學生村官李建勛在校期間,選修了茶學、製茶、茶藝等專業課程,並獲得高級茶藝師等資格認證。自2015年11月到「茶葉大村」工作以來,他將自身專業與農村實際相結合,共在村裡開展茶葉技術培訓30餘場500多人次,將新理念新技術傳播給茶農。同時,與人合夥成立了茶葉公司,採取「大學生村官+公司+茶農」的模式,為茶產業持續發展探路。

此外,還有許多大學生村官利用互聯網發展經濟,通過開設網店拓寬農產品銷售渠道,打造自己的特色,從而使農村經濟進入良性的循環發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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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村官張杭超等在江蘇省泗洪縣魏營鎮創建鮮花扶貧產業園(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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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廣安市群策村大學生村官潘蓉,在網上幫助果農發佈銷售信息(來源:視覺中國)

三、促進了農村基層組織執政能力的提高。以河南省鶴壁市為例,2002年以前,村「兩委」幹部平均年齡為43.5歲,初中以下文化程度的超過57%。三年後,大學生村官充實到村級幹部隊伍裡,使全市村幹部的平均年齡下降了6.5歲,大專以上學歷比例提高了27%。全市村級幹部隊伍的年齡結構、文化結構明顯優化,整體素質明顯提高。

大學生能力本身也在農村中也得到了極大地鍛煉。大學生村官年巍說道:「農村社會關係比較複雜,幾年的『村官』經歷,讓我在面對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時,知道應該從何處着手,怎麼遊刃有餘地處理。」

 

外部聲音:二十一世紀的「知青上山下鄉」?

大學生村官政策自推出以來,不少人將這項決策稱之為新一輪的「知青上山下鄉運動」。

二者雖然都是知識份子從城市流向農村,但大學生村官則經過嚴格選拔,自願下鄉。三年工作合約期滿後,按照2009年中組部公佈的《關於建立選聘高校畢業生到村任職工作長效機制的意見》,大學生村官可自由選擇五大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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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村官工資雖然不高,但他們的工作、生活補助和享受保障待遇應繳納的相關費用由中央和地方財政共同承擔。

由此可見,大學生村官和「知青上山下鄉」在時代背景、驅動力、程序、參加者的文化層次 、身份待遇等方面都有着顯著區別,不可簡單地混為一談。

 

內部聲音:我們算甚麼人?

經過多年的政策推進、行動落實,大學生到村任職活躍了農村經營思維、促進了農村經濟發展,對解決「三農」問題起到了重要作用。這一政策逐漸被民眾接受認同。

但是,在大學生村官內部出現了一些聲音,「我們算甚麼人?如果是農民,我們沒有土地;如果是工人,我們不享受工人待遇;如果是政府工作人員,我們又沒有編制,工資跟他們相差一兩倍!」因為內地的農村體制是村民自治,而大多數大學生村官不是當地居民,不具備村民自治選舉的資格,難以成為真正的村官,從而使大學生村官在工作中所能發揮的作用受到制約,阻礙他們在農村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造成大學生村官的流失。

大學生報考村官的心態比較複雜,不乏有許多大學生是出於對農村有感情,想幹一番事業。可是也有一部分學生選擇這一道路,就只是把村官的工作經歷當成進入公務員行列的跳板,並不是真正地想紮根於農村。

儘管國家為大學生村官提供了五大出路,可是公務員、研究生考試難度大,加分優勢不明顯。二次就業問題成為大學生村官政策的負擔。

基於這些原因,2014年5月30日,在全國大學生村官座談會上,時任中組部部長趙樂際提出「規模適度」,意在控制大學生村官總量,提高大學生村官質量。用二至三年時間,逐步將大學生村官總量保存在15萬人左右,覆蓋四分之一的行政村。大學生村官人數發生較大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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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源:根據公開報道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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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農業大學教授胡躍高解釋,在崗大學生村官規模減少更多是一次技術性的微調,並不是原則性的調整。他認為,目前大學生佔農村總人口的比重還非常低。隨着各地政策進一步完善,未來「一村一名大學生村官」,甚至「一村十名大學生村官」仍是大學生村官政策的目標。未來的趨勢是,「農村和農業現代化的建設,需要越來越多的大學生來參與」。

 

 

參考資料:

大學生村官網

大學生村官之家

《報告解讀:2016-2017中國大學生村官發展報告》中國青年網  2017/8/9

《「大學生村官」計劃與知青運動的比較及啟示》 顧乘衛、祝志芬 湘南學院學報 第 30卷第 3期 

《大學生村幹部政策體系建構研究》劉西忠 南京大學博士畢業論文  2011/5

《「耶魯哥」秦玥飛:我為甚麼願意做中國「村官」》新華網  2017/6/30

《中組部首控大學生村官規模:2-3年內減 7》新浪觀察家專欄  2014/8/13

上載日期:
2019年05月15日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