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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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仙监制,龙剑笙和梅雪诗主演的新编《帝女花》,于2006年11月2日在香港文化中心首演。(图片提供: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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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唐涤生编撰的粤剧《帝女花》面世以来,数十年传唱不绝。此剧以李闯入京,明亡清兴为历史背景,既有家国之情,又有男女之爱,剧情跌荡起伏,感人至深,故家喻户晓,雅俗共赏。正因其剧情感人至深,使观众犹如身临其境,容易将戏剧创作当成历史事实。这剧的人物和情节,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

 

一、周皇后和袁贵妃真的主动请死?

在《帝女花》中,周皇后和袁妃对自杀殉国无怨无悔,主动请求崇祯赐死。“周后悲咽说:‘主上,民间烈妇尚能从夫而死,何况臣妾忝为三宫之主,望主上赐三尺红罗,待臣妾以身倡仪范。’”“袁妃悲咽说:‘主上,娘娘既能为国而死,妾身亦不愿苟活贪生。’”然而,历史的真相是崇祯逼令周皇后自尽以保贞节。《明史‧第114卷》记崇祯十七年:“帝泣语后曰:‘大事去矣!’后顿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臣妾服侍陛下已经十八年了,臣妾曾劝戒过陛下,但陛下从来不听,才会有今日啊!)可见周皇后对崇祯心怀怨怼,并非主动求死。最终她和太子、永王、定王诀别后返回坤宁宫自缢而死。此外,袁贵妃也没有主动求死,崇祯帝命袁贵妃自缢,惟因袁氏微胖,令绳带断裂,袁氏堕地昏迷,良久才苏醒。崇祯帝见状,乃挥剑砍伤其肩部,但并未将其砍死。满清入关后,袁妃受到清廷怜悯与尊重,赐其居所赡养终身。

 

二、谁救长平公主?

剧中长平公主被崇祯帝挥剑斩昏后,由周钟所救。“周钟:‘噎吔,咦衣,佢重有气噃,我真系感谢上苍怜帝女,尚留残喘在人间,待我背她回家罢。’”惟揆诸史实,长平公主并非周钟所救。据《明史‧纪事本末‧第79卷》记载:“尚衣监何新入宫,见长公主断肩仆(仆)地,与宫人救之而苏。 公主曰:‘父皇赐我死,我何敢偷生?’何新曰:‘贼已将入,恐公主遭其辱,且至国丈(周奎)府中避。’”可见长平公主实为尚衣监何新所救,并将其送往外祖父周奎家调治。

 

三、长平公主向顺治帝上表的三大疑问

戏剧里长平公主向清帝提出三个条件,要清帝答允才与周世显完婚,包括不易服饰入朝、葬先帝于皇陵、释放在囚的太子。长平公主草拟上呈清帝的奏折,由周世显在朝堂之上朗诵说:“臣不可占君先,父不能居女后,此乃伦理纲常。既念帝女花,何不念先帝遗骸,尚寄在茶庵,未入皇陵葬。帝女纵堪怜,太子是前朝骨肉,问清帝何以重女薄儿郎。我欲受皇恩,哭君父流浪泉台,憎见旧宫廷,挂上鸳鸯榜”;“我欲谢隆情,痛骨肉仍归臣虏,羞牵鸾凤带,怕对合欢床。新帝慈悲人间罕,劈开金锁放弟郎。佢话先安泉台父,后释在囚人,然后百拜入朝共举齐眉案。”事实上,长平公主提出这三个要求均属虚构。

 

首先,剧中长平公主在顺治二年(1645年)向清帝上表,提出不易服饰入朝,但史实上从1645年开始,清廷已下令改易发饰及服饰。据《清世祖实录》卷17顺治二年六月丙寅条载:“谕礼部曰:向来薙(同剃) 发之制,不即令画一,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制耳。今中外一家,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画一,终属二心,不几为异国之人乎,此事无俟。朕言想天下臣民亦必自知也。自今布告之后,京城内外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令薙发。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其衣帽装束,许从容更易,悉从本朝制度,不得违异。该部即行传谕京城内外,并直隶各省、府、州、县、卫、所、城堡等处。俾文武衙门官吏、师生一应军民人等,一体遵行。”清廷强令军民改易服饰及颁布薙发留辫令,违者格杀勿论,不少汉人感到受辱不从,造成死者甚众。故周世显、长平公主与从臣披明服入朝见清帝,与史实不符。

 

其次,长平公主要求清帝安葬崇祯入皇陵,也不合史实。在《帝女花》中,周世显说:“帝后遗骸谁愿领。”《明史‧第309卷》载崇祯帝死后,李自成将其遗骸“盛柳棺,置东华门外,百姓过者皆掩泣。”后来则“为先帝易梓宫(皇帝、皇后或重臣的梓木棺材),与周皇后梓宫同移殡于佛庵中。”《帝女花》说先帝遗骸未入土,并安放茶亭,应是指骸骨停在佛庵,未入皇陵之时。崇祯十七年,即顺治元年(1644年),崇祯帝于三月十九日自缢煤山,同年五月清兵占领北京,顺治帝已将崇祯帝后遗骸葬于思陵,并令臣民服丧三日。在《帝女花》中,长平公主在1645年上表,当时崇祯帝遗骸已葬思陵,故并无“遗骸谁愿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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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景山崇祯皇帝自缢处石碑(图片提供: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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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明朝太子并非清帝囚禁,而是被李自成所俘,最后下落不明,其下场说法不一。钱海岳《南明史》记载:四月十三日,李自成率军东征吴三桂,朱慈烺(长平公主弟弟皇太子)兄弟随行。在山海关外大战中,李自成不知吴三桂已同清军结盟,因而遭清军突击,落荒而逃,以致全军大溃。李自成带着败军一路向北京撤退。为了缓解吴军和清军追击,李自成特派张若麒等与吴三桂议和。吴三桂当即表示,只要能归还太子和二王,并速离京师,就可以暂时罢兵。李自成迫于吴三桂的压力,交出朱慈烺等人。吴三桂尊朱慈烺为“大明朝义兴皇帝”。朱慈烺的手敕也在五月初一日传至北京,使用“义兴”年号,称自己将在五月初三日入京。司礼太监王德化等已准备法驾(天子车驾)卤簿(君主专用的仪仗)迎接朱慈烺。吴三桂请求摄政王多尔衮立朱慈烺为帝,多尔衮不许,吴三桂遂挟持朱慈烺到山西,之后朱慈烺身故于陕西宁家湾,死因不明。

 

黄宗羲《弘光实录钞‧卷三》载,北使陈洪范上奏弘光帝说:“臣遍访北来诸人,佥谓流贼闻清兵将至,先杀皇太子,挟二王马上偕行迎战。永平失利,二王随亦受害。”根据这种说法,李自成见大势已去,听闻清兵将至,乃杀害朱慈烺。上述两种记载都说明太子不在清兵手上。剧中顺治帝应长平公主请求释放明朝太子的情节,就不符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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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花》讲述长平公主与周世显的故事,成为粤剧经典。(图片提供: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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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长平公主真的出家为尼?

在《帝女花》中,长平辗转来到维摩庵修行。周世显以为公主已死,伤心欲绝,后来偶然经过维摩庵,与长平相认,并一起与清帝周旋。其实,长平公主并未出家,更从未与清帝讨价还价,她曾上书顺治帝:“九死臣妾,跼蹐高天(小心谨慎,惶惧不安),愿髡缁(僧尼)空王 (佛的尊称),稍申罔极(稍稍表达,即对父母的无穷哀思)。”她要求出家,但未获准。顺治帝下令她与周世显完婚,“土田邸第,金钱牛车,赐予有加。主涕泣。”(《明史》第121卷)。

 

《帝女花》中的长平与周世显完婚后服毒殉国。然而,史实却是公主并未与驸马一起自杀。据张宸《长平公主诔》(诔,粤音“来”,悼念死者的文章)记载,长平公主婚后和周世显相敬如宾。“公主喜诗文,善针饪,视都尉君(周世显)加礼(以礼相待)。”惟公主终因难解亡国之痛,抑郁成疾。翌年在怀孕时,患病而亡,时年十八岁,葬于广宁门外周氏宅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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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载日期:
2023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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