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

士人如何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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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粉彩镂空四季花卉万年甲子转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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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旧称骨董,零杂之义。骨董一词,最早见于唐代开元年间(公元723—741年)。骨董或古董成为明代和清初普遍的说法。由于古董专供玩赏,清乾隆年间,人们开始称古董为“古玩”,即古代文玩之简称。古董是一个包容较为广阔的概念,但大致说来,可区别为两大类,用古玩铺的行话说,一类为“硬”,一类为“软”。“硬”者,包括“金石”和古瓷。文人士大夫对古器物的赏玩和收集,应该说是早已有之。西晋张华曾收藏“天下奇秘”、“世所稀有者”,“由是博物洽闻,世无与伦比”。初唐薛稷亦“好古博雅”。但是,将古器物赏玩自觉纳入文人雅趣系统却始于中唐。从盛唐到中晚唐,尽管只有倏忽百年,但却跨入了另一个文化天地;把古器物赏玩作为进德、精艺、与古人相见的路径,更把古董赏玩作为士人雅俗的标示。至此,钟鼎尊彝、法书名画成为文人士大夫艺术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内容。

 

“雅俗之分,在于古玩之有无”。然而,在文人士大夫中,即使爱玩古董,还是有更为细致的雅俗之辩。所谓雅俗,其实并无固定标准,多发之于主观,明清文人对古玩的雅俗论谈自然互有参差。高濂的《燕闲清赏笺》和文震亨的《长物志》在许多观点上相左,甚或针锋相对。但是,基本文化品性的一脉相通,使士人们终归在古玩品位上具有几近一致的审美取向,这就是在视觉美感上崇尚“入土年久”、因土气浸染而产生的古意盎然的色彩;重视器上朴拙的文饰;凡古者、真者为雅,新者、赝者多俗;稀罕少见者为雅,例程普通者为俗;天然、细润者为雅,粗涩、雕凿者必俗;纯净、素色为雅,复杂、绚丽者多俗,大笔描金或书金字者必俗。至于雕龙镂凤、吉祥图案则更被定性为俗气。明人曹昭的《格古要论》浸润了如上美学倾向。在评论文人赏玩品时,曹昭对朴素、清雅的器用莫不备加嘉赏;对色彩鲜艳、花样繁多的如青花瓷器与掐丝珐琅器则评为“俗甚”、“但可妇人闺阁中用,非士大夫文房清玩也”。不过,尽管文人士大夫极重古玩真伪、古今、雅俗之辨,并以真者、古者为尚,但对于工匠仿制古器物却采取一种圆融通达姿态,认为此种情形与文人习画自临摹始相似。对于“仿古得其精神”的精制赝品,文人也以为不妨“置之高斋,可足清赏”。这种宽容精神,鼓励了仿古技术的发展,提高了工艺格调,进而促进了中国古代工艺技术的精密、完美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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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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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名花抵死狂”。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对花的情爱难以释怀。东坡爱花,“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因为爱花,文人中多有被奉为花神者:屈原因“既滋兰之九畹,又树蕙之百亩”,被奉为兰花花神;陶渊明首开品菊之风,又留下许多咏菊名句,被奉为菊神。文人爱花,本之于人与自然同源、同类的观念,他们认为花也有喜怒,花也有梦、醒,花也有心智和良能,花也有感悟和情义。正因如此,他们对花木的观照中,往往流露出非同一般的情愫,在花木中看到了君子,看到了小人,看到了自己人格化的品格,进而倾心交好,携之为友,待之如宾。对于那些心怀隐逸之想的文人,泉石花竹更是澄怀观道、寄寓人格理想的对象。于是,文人与花相亲相近,孕育出无以计数的美丽故事和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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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化看重“五伦”,“五伦”之一是朋友。“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孔子告诫弟子:“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文人将这种人伦关系透射到自然界中,在花中发现了可与他们相通相亲的“花友”。苏轼有著名的“三益之友”说:“梅寒而秀,竹瘦而寿,石丑而文,是为三益之友。”宋人刘黻《蒙川遗稿》有六友诗:“静友,兰也;直友,竹也;净友,莲也;高友,松也;节友,菊也;清友,梅也。”明代无名氏杂剧《渔樵闲话》称:“松、竹、梅花,岁寒三友。”其实,花的这些雅号,并非文人一时兴起,随意加封,而是和花的天然气质和特征有密切关系。文人以花为友,从中得到道德的感应。“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洁,春梅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在与花的同气相求中,文人物我两忘,获得精神上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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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银烛照红妆。”(苏轼《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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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赏花,多有讲究。在情景上追求氛围的协调。比如赏梅,宋人张镃在《梅品》一书中,列举二十六种和赏梅相映衬、烘托的幽境雅物:淡云、晓日、薄寒、细雨、轻烟等。张镃认为,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赏梅,才能得到赏梅的真趣,获得美的享受。明人袁宏道也有关于赏花的专门文章。清人赵学敏对于赏花之择人有更详细论述。他说:“凡赏花宜择人:勿以俗士;勿以喧客;勿以驵侩,勿以猾胥;勿以高阳酒徒使酒骂座;勿以纨裤子弟卤莽伤枝;勿以势宦,舆从缤纷,最为可厌;勿以村妇,采摘无状,尤难提防。宜接雅朋,宜亲静友,煮茗抚琴,分题敲韵;方外或名僧羽客;红粉则才妓香闺;缙绅必洛下精英;子弟必乌衣妙选。”在他看来,如果是这样一类人,即使盈廷满座亦助芬芳。文人关于赏花宜忌的论述与讲求,渗透了这一阶层独特的审美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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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曾端伯以荷花为“浮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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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瓶中插花在中国古代称为“瓶花”、“瓶供”。插花作为一门艺术,源于佛教的佛前供花。至唐宋时,插花大盛,文人每有吟咏,深为喜爱。明代袁宏道之《瓶史》,不仅对花材的选用、花器的选择、供养的环境以及插法、品赏等,都有详尽分析阐述,而且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插花艺术中渗透的文人情趣。《瓶史》首重取花,以为“取花如取友”。因此,“取之虽近,终不敢滥及凡卉”。其插花取材,“入春为梅,为海棠;夏为牡丹,为芍药,为石榴;秋为木樨,为莲,为菊;冬为腊梅”,其原则是“斗清不斗奢”,“就使乏花,宁贮竹柏数枝以充之”,也决不滥竽充数。《瓶史》在其他方面也有精到论述,如插花须注意宾主搭配、主次组合等,既体现文人趣味,又“有学问在焉”。袁氏的《瓶史》传入日本,影响日本的“花道”至深。日本有黎云斋者,据《瓶史》建插花法,自称“宏道流”,大行于世。袁宏道的朋友说,袁氏的插花论,虽是小道,实艺术一种。这是中国文人对世界美学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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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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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载日期:
2020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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