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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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拙政園「小飛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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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士人的情趣滲透於生活的方方面面,「居」也概莫能外。隨着居室建築向更高層次發展,兩種風神殊異的審美趨向在文化的長流中日益分野。君王貴族的居室追求的是美輪美奐的華美。早在春秋戰國,記載那一時期史事的《左傳》與《國語》曾對諸侯們的宮室建築形容為「美哉室,其誰有此乎」。一統天下的秦始皇更以氣魄宏大的咸陽宮殿,奠定了帝王宮室建築縮寫宇宙天地、貫通天命人意的基本格局,形有闊大、威嚴、豪華的審美風格。着意「雅趣」的文人居室則一反富麗堂皇的華貴氣象,追求一種清雅恬靜的超脫美。唐代詩人劉禹錫曾作《陋室銘》,不言其室之陋,而字字言其雅。孔子說,「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室不在好壞,只要有德之人居之,便會蓬蓽生輝,清雅脫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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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雅士亦愛好於庭院種植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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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中國古代文人來說,書齋不僅是讀書的場所,更是精神安頓的天地。宋人黃庭堅寫道:「翠屏臨硯滴,明窗玩寸陰;意境可千里,搖落江上林。」書是書齋中最為緊要的物品,沒有書,書齋便無以為名。對於書,文人有一種天生的癖愛。清人張潮《幽夢影》中有這麼一段議論:「凡事不宜貪,若買書則不可不貪。」貪書、嗜書,書齋裏的藏書自然隨之增長。陶淵明《詠貧士》一詩云:「詩書塞座外,日昃不遑研」。文人書齋不僅幾列筆墨、書積千卷,更有精緻的文房四寶以及清雅精微、被文人士大夫稱為「文房清供」的林林總總的陳設。文人書齋還講究陳設。明代高濂說:「書齋宜明靜,不可太敞。明靜可爽心神,宏敞則傷目力,窗外四壁,薜蘿滿牆,中列松檜盆景,或劍蘭一二,繞砌種以翠芸草令遍,茂則青蔥鬱然。旁置洗硯池一,更設盆池,近窗處,蓄金鯽五、七頭,以觀天機活潑。書室所當置者,畫卷舊人山水、人物、花鳥,或名賢墨跡,各若干軸,用以充架。齋中永日據席,長夜篝燈,無事擾心,閱此自樂。逍遙餘歲,以終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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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版畫──詩餘圖譜(從古版畫中窺見士人書齋、庭園佈置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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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庭院園林,源於山水意識。宋代郭熙論山水畫說:「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遊者,有可居者。」文人的庭院園林就是要將山水移植到身邊,可行,可望,可遊,可居。水石設置是文人庭院園林佈局中必不可少的內容。李果的《墨莊記》云:「軒前嘉木蒼鬱,多迭石為小山,絕壁下為清池……其境若與書卷相融洽。」然而,在文人眼中,水石並非水石,而是大山大河。有限的景物,寄寓無限的情思。文人的園林庭院不僅搬自然之境,更抒自我情志。文震亨的《長物誌》論文人室廬之門,主張「用木為格,以湘妃竹橫斜釘之」。竹扉的素淨輕盈使文人室廬平添一股瀟散意味。如果是朱紅大門,必是俗不可耐。文人室廬的台階,多以文石剝成,階上又取頑石具苔斑者嵌之。台階因而格調古樸,「有巖阿之致」。文人居舍中所養蒔花木尚雅淡棄濃豔,正如袁宏道所云:「竹皮屋子槿條籬,繁芯濃花最不宜。」文人居舍所飼養的禽鳥,「必疏其雅潔可供清玩者數種,令童子愛養餌飼。」而鶴便是「雅潔」禽鳥中的首選。中國古代士人精緻的審美情趣、藝術心靈,以及對天人合一境界的精神追求,淋漓盡致體現於文人居舍的庭院園林之中。

 

古董陳設是居室陳設雅俗風格的重要表現。「臚列古玩,切忌排偶,不可對設」。所謂「排偶」、「對設」即同一類器物兩兩對列,如左鐘右磬、左鐘右鼎,或左右一對花盆、左右一對花瓶、左右一對瓷盤。高雅的陳設是避免程式化的「排偶」,力求縱橫得當、富於變化的佈局。《紅樓夢》中的局部陳設就多取三件。第四十四回中賈母看到寶釵房中太樸素,為她設計案上陳設,也是取三件:石頭盆景、紗照屏、墨煙凍石鼎,並說:「這三樣擺在這案上就夠了」。如此取件法,就是使佈局高低錯落,虛實有致。李漁在《一家言》中亦論陳設之忌。他認為,古董陳設有兩點要注意:一是注重空間上的變化,做到「同中有異」、「錯綜參差」;二是不斷調整古董陳列位置,「或卑者使高,或遠者使近」。高低參差、左右錯列、交相更替、變化靡新,如此富於慧思的手法使古董陳設構圖生動,不落窠臼,富於藝術美感。梁實秋對李漁室內陳設藝術論大感興趣,他在《雅舍菁華‧雅舍》中說:「我以為陳設宜求疏落參差之致,最忌排偶」。「笠翁《閒情偶寄》之所論,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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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樹旁泛舟,十分符合古代士人生活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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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載日期:
2020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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