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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記》之佳期(圖片提供:孔蘭平/FOT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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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戲曲與小說一樣,在其發展過程中一直受到輕視。李贄不僅十分重視小說的地位與作用,同樣也十分重視戲曲的作用。在〈童心說〉中,他把唐宋傳奇、元明雜劇及其代表作《西廂記》等,看作是和先秦散文、漢魏古詩具有同等地位,表現真情實感的「天下之至文」,這在戲曲理論史上,也是破天荒兼了不起的見解。

 

自從孔子在《論語•陽貨》中提出詩的「興、觀、群、怨」說之後,歷來認為只有傳統的詩歌纔有重大的社會作用,戲曲、小說只能算作末學小技,是根本不具備這種作用的。而李贄卻堅決反對這一傳統觀念,在《焚書》卷四〈紅拂〉中,他首先讚揚張鳳翼的《紅拂記》在思想藝術各方面的成就:「此記關目好,曲好,白好,事好。樂昌破鏡重圓,紅拂智眼無雙,虯髯棄家入海,越公並遣雙妓,皆可師可法,可敬可羨。」接着針對傳統的慣有勢力提出質問與批評:「孰謂傳奇不可以興,不可以觀,不可以群,不可以怨乎?飲食宴樂之間,起義動慨多矣。今之樂猶古之樂,幸無差別視之其可!」

 

李贄不僅非常重視戲曲的作用,而且對於不少戲曲理論問題,也有相當精闢的見解。李贄的〈雜說〉(《焚書》卷三),是一篇評論《西廂記》、《拜月亭》、《琵琶記》的文章。其特點是不就事論事,而是在對這些劇作的評論中,提出了戲曲文學創作的一些普遍問題。如他提出文學創作中「化工」「畫工」的藝術境界問題:「《拜月》、《西廂》,化工也;《琵琶》,畫工也。夫所謂畫工者,以其能奪天地之化工,而其孰知天地之無工乎!今夫天之所生,地之所長,百卉具在,人見而愛之矣。至覓其工,了不可得,豈其智固不能得之與?要知造化無工,雖有神聖,亦不能識知化工之所在,而其誰能得之?由此觀之,畫工雖巧,已落二義矣。文章之事,寸心千古,可悲也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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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工

即天工,指自然創造或生長萬物的功能。語本漢賈誼《鵩鳥賦》:「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唐李商隱《獻上杜僕射相公詩》:「固是符真宰,徒勞讓化工。」古代文論中經常以「化工」指藝術表現上的真實自然,和「畫工」對稱。李贄提倡「童心說」,要求文學創作要有真實的思想感情,藝術表現要自然,故用「化工」一詞讚揚《拜月亭》、《西廂記》的藝術成就。因此,「化工」便成了文學創作和理論批評所追求的最高藝術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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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工

即畫師,也稱丹青師傅,指以繪畫為職業的藝術工人、工匠、畫匠。畫師的作品技藝工巧,但得其形似,失其神理。古代文論中經常把「畫工」與「化工」對舉,指藝術表現上傾重人工雕琢,缺少活力,有失真實自然之旨。李贄提倡「童心說」,要求文學作品要真實自然,反對過分人工雕琢,他指出高明的《琵琶記》雖然極其工巧,但不夠真實,缺乏強烈的藝術感染力,「似真非真,所以入人之心者不深。」古代文論中讚許「化工」,貶抑「畫工」,對文學作品的藝術創造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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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記》插圖,北京中國工藝美術館展品。(圖片提供:海峰/FOT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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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說,戲曲文學創作,在所達到的藝術境界上有兩重天地:「畫工」和「化工」。「畫工」是竭才盡智,刻意去肖擬自然,以至於可以達到維妙維肖的地步。在創作的「結構之密,偶對之切,依於理道,合乎法度,首尾相應,虛實相生」等手段和技巧方面,也是無可挑剔的。但是,由於作者缺乏對生活的真摯痛切的感受,所以在藝術上「似真」而「非真」,「入人之心者不深」。「化工」則是出於作者對生活有真摯痛切的感受,因為胸中感情洶湧,「蓄極積久,勢不可遏」,發而為文章,儘管並不追求「一字一句之奇」,以及創作上的「偶對」、「法度」等,但一經寫出,就如「天之所生,地之所長,百卉具在」那樣自然和自如。

 

李贄認為,高明的《琵琶記》就屬於前一類,因此,它的感人力量就很淺,初彈而嘆,再彈而怨,三彈則怨嘆倶無,索然無味。而《西廂記》、《拜月亭》則不然,由於有強烈的真情實感,一彈在鼓,弦外之音無窮,工巧不可思議。「畫工」雖然也得之不易,但比起「化工」,「已落二義矣」,是遠遠不能相比的。這裏,李贄對於《西廂記》、《拜月亭》和《琵琶記》的比較、評論,無疑是很有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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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updated:
202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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