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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市自力村銘石樓,西式陽台中間的六角琉璃瓦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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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開平縣志》記載,居住在碉樓裏的人們,「衣服喜番裝」,飲食「重西餐」。大量華僑回來的行為舉止和帶回來的外國商品,漸漸影響到僑鄉民眾的行為──學講英文、試抽雪茄、喜聽洋曲、愛飲咖啡……最摩登時髦的還要數碉樓裏的女士們,出門的時候要塗英國口紅,噴灑法國香水,而腳上穿的是薄薄的絲襪。開平碉樓或民居中可以觀察到中外文化交融的歷史痕跡,村民的意識、觀念、生活方式等早已從傳統的農業社會向近現代社會轉型。

 

蜆崗鎮石門里村有一座廬,在門上一副對聯寫有:「事業驚人華盛頓,英雄蓋世拿破崙」,為傳統的對聯增添了新的內容和意境,把美國開國總統華盛頓和法國皇帝、大軍事家拿破崙,搬上自己的家門來鎮宅辟邪,是華僑對外來文化採取「拿來主義」的生動寫照。塘口鎮南芬村旅居美國華僑楊紹簡,1921年回鄉購地建碉樓,目睹軍閥混戰,平民百姓苦不堪言,居樓建成後便取名:「止戈為武」,同時擬了一副門聯「寄懷楚水吳山外,得意唐詩晉字間」,表達對和平安定的期盼。民國元年(1911年),吳澱海在塘口鎮蝦潮里建的「澱海樓」,以「鶴頂格」的形式配了一副對聯:「民權可貴,國體光榮」。百合鎮依楊樓對聯:「人權發達,民智益新」。雖如口號一樣直白,但新思想、新浪潮振聾發聵。塘口鎮龍和里合成樓的嵌名聯:「合樓頌吉,成里居仁」,吻合眾人樓性質,俗中有雅。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自力村雲幻樓的長聯:「雲龍鳳虎際會常懷怎奈壯志莫酬只贏得湖海生涯空山歲月,幻影曇花身世如夢何妨豪情自放無負此陽春煙景大塊文章。」落款:雲幻樓主人自題。橫批:「只談風月」。這副對聯是開平碉樓中最長的一副,而且是樓主人方文嫺親筆所寫。塘口鎮立園泮立樓,祖先神台對聯:「宗功偉大興民族,祖德豐隆護國家」,最初對聯中的「民族」、「國家」分別是「宗族」、「謝家」兩詞,園主謝維立提筆改了兩個字,便融家族、民族、國家為一體了。立園讀書亭對聯:「本是共樂精神開懷桑梓,培植芝蘭園林因之而立;道為同榮氣象栽種竹梅,灌溉桃李亭蔭藉此以生。」橫批「本立道生」。此聯反映了園主愛國愛鄉情懷和建園的抱負──不但為了與父老鄉親休閒共樂,更重要的是為了辦學校育人才,讓桃李遍天下。謝維立原來規劃在立園裏再建一所新式學校,誰知「盧溝橋事變」爆發,他不得不丟下尚未完工的立園,匆匆地前往美國躲避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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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嫺

方文嫺,字伯泉,別號「雲幻」。他曾為本地私塾教師,從小志向遠大,可無用武之地。背井離鄉到東南亞謀生經商。建了碉樓後感慨不已,上聯表達滿腔報國的熱忱之心,卻無人賞識,懷才不遇的苦悶心理;下聯筆鋒一轉,面對故鄉美景感悟到這世間不過是曇花一現,何必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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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市塘口鎮自力村,雲幻樓長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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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園泮立樓祖先神台兩側對聯:「宗功偉大興民族,祖德豐隆護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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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雕,又稱灰批、灰塑,是經過特別處理的石灰為主料,用石灰、禾稈草、紅糖等混合在一起,用批刀直接雕貼於牆上或簷下,乾結後形成的各種圖案、山水、人物畫面,具有浮雕效果的民間製作藝術。開平灰雕的圖案中以吉祥意義為主,如猴子對球、雙鳳朝陽、鳥語花香、八仙過海、福祿壽三仙獻瑞等。隨着華僑從海外帶回了新的建築材料和圖案、使傳統的開平灰雕工藝融入了西方繪畫的元素和用料,如用紅毛泥(水泥)混合石灰等材料,雕出了西方的題材,如巴洛克風格的山花圖案,當時的新事物火車、輪船等,形成了中西結合的獨特文化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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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市赤坎鎮耀華坊(加拿大村)碉樓外牆上的西洋風格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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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碉樓與居廬現存一千八百多個樓名中,「樓」、「廬」字用得最多,隨後的便是「別墅」、「居」等。人們借樓名寄託心願,因品性各異,起的樓名有張揚的、也有含蓄的,細細琢磨,頗有意味,大致有以下幾點規律。

一、以樓主的名字命名。如「瑞石樓」是旅香港經商的黃璧秀回鄉建造,以樓主的字「瑞石」命名,瑞石即美玉,美玉為璧。「雲幻樓」因主人方文嫺別號「雲幻」命名。還有在自己名字中取一字,另加一「安」或「廬」字等合成樓名,如百合茅溪古松里方守逸的「逸安寄廬」、蓮溪村周家賞的「賞安樓」、恒北里關崇遠「遠安」樓和「榮廬」、「培廬」、「煊養園」等。以人名作樓名者約佔碉樓總數的30%。

二、以眾人之名或集眾人之意命名。集資興建的眾人樓,在樓名有直接體現的,如塘口鎮衞星村張容沛、張容照,張容會、張容旭四兄弟於1925年合資建了一幢居樓,就取名「四份樓」。赤坎鎮耀華坊(加拿大村),1925年由旅加華僑關華德、關國安、關定俊、關濤富豪出資建的古堡式碉樓,村人定名為「四豪樓」。此外,如群安、群秀、協群、協益、合股、合和、合益、三和、共和、同安、萬福、大眾、志眾,昆仲等,都是眾人樓普遍使用的名號。

三、以振興民族、光耀祖國、宣導民主命名。月山大灣村的「五權廬」,建於民初,其時孫中山創立《五權憲法》,宣導民主精神,便以「五權」作樓名,此類的還有耀華樓、共和樓、華煥樓、國興樓。

四、以典故、古雅文辭命名。百合鎮長安里黃揚仁、黃樹卓一家建了兩幢碉樓,分別取名「養和寄廬」、「養性寄廬」,隱喻要家人修心養性、和睦相處的家訓。塘口鎮廟東里朱箕進為1915年興建的3層居樓命名為「危廬」,使人聽之不寒而慄。後有學者尋到樓主八十多歲的兒媳婦,聞其究竟,老婦說:「老爺解釋過,『危』是星宿名,是長久光明的意思。」

五、祈求安定、吉祥的命名。如「球安樓」、「振安樓」、「保安樓」、「惠安樓」、「居安樓」,以及祈求「文昌樓」、「天祿樓」、「吉祥樓」等。

六、用數字命名。一枝樓、兩宣樓、三多樓、四份樓、五福樓等等。

七、獨特的命名。赤坎鎮永西里,1928年,旅美華僑司徒俊錦興建碉樓,寫信告訴家人,用「錦廬」二字給碉樓命名,還囑咐要在樓頂刻上「S.W.S.H」四個英文字母。這四個字母代表甚麼含義?就連他的後人也不清楚。學者推測,有可能是司徒俊錦在創業的過程中,曾經得到四個美國朋友的幫助,為了表示謝意,司徒俊錦把他們名字中的第一個字母,刻在了自家碉樓的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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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市赤坎古鎮內的小橋與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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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各地的造型構件如古羅馬的柱式、拱券和穹窿,歐洲中世紀的哥德式尖拱、伊斯蘭風格拱券、歐洲城堡構件、葡式建築中的騎樓等都可以在開平碉樓群中尋找到蹤影。巴洛克建築風格,因其傲立的穹頂與繁複的裝飾、動感的外觀與繽紛的壁畫,特別貼近華僑和僑眷的炫耀鬥奇心理,被廣泛效仿。經過本地工匠揉入本土民間建築工藝和東方文化後,亦中亦西、亦土亦洋、不乏創意的開平碉樓次第崛起。自力村銘石樓頂層天台一座模仿愛奧尼柱式、多角攢尖的琉璃瓦涼亭,有專家感覺像一個穿西裝的外國人戴了一頂瓜皮帽。如蜆崗鎮橫石鄉居安村的別墅民居(俗稱「廬」)、赤坎鎮樹溪鄉蝦塘村的別墅民居、百合鎮的賀廬、旭廬。室內裝飾效仿洛可哥建築風格的擅用弧線和S線,多用貝殼、漩渦、山石作為裝飾題材,如赤坎鎮耀華坊中華德民居的拱式門窗裝飾、塘口鎮倉東村慶煥碉樓大門門楣裝飾。赤坎鎮耀華坊、百合鎮中洞鄉長興里的民居立面,既有巴洛克風格的華麗動感,又有洛可哥風格的盤曲纏綿。不少碉樓外牆面通過大量採用中國傳統風格的「喜」、「福」、「壽」、「祿」字形和八仙、荷花、中國結、金錢、龍鳳、麒麟等題材與西式的飾件和圖案配合裝飾,反映了當地民眾在接受外國文化的過程中揮之不去、深藏於心的傳統文化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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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可哥建築風格

洛可哥建築風格主要表現在室內裝飾上,對於府邸的形制和外形上也有相應特徵。十八世紀二十年代產生於法國,流行於法國貴族之間,是在巴洛克建築的基礎上發展起來。洛可哥風格的特點是室內應用明快的色彩和纖巧的裝飾,家具也非常精緻而偏於繁瑣,不像巴洛克風格那樣色彩強烈,裝飾濃豔。

碉樓內多數設有神龕,通常門神的香台在入口處,地神在一層大門正對牆面的左下角,而人神的神龕則設在碉樓最高一層,供奉着歷代祖先的牌位。孔雀公主、觀世音菩薩等各神靈也共居一堂,反映當地村民和僑胞的傳統信仰根深蒂固。與此同時,西風東漸在信仰方面也有突破,開平很早就出現了西式教堂,信教者日多。百合鎮馬降龍村1936年旅墨西哥華僑關定林興建的林廬,三樓神龕不僅採用西方的柱式裝飾,而且在神龕的上方有一隻展翅雄鷹的塑像,這在中國大陸是很罕見及很突兀的。原來墨西哥有個傳說:一直流浪的阿茲特克人得到太陽神的指點,在一隻雄鷹叼着蛇的地方,建立了永久的居留地,這塊地方就是墨西哥的前身。1822年,墨西哥的國徽中就有雄鷹圖案。對自己的發跡之地懷有深深感恩之情的關定林,在家鄉蓋碉樓的時候,特地交代工匠把鷹的形象雕在神龕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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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市自力村,民居中供奉的祖先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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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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