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著名國際政治學者約瑟夫·奈(Joseph Nye)2013年曾將金磚國家稱作是「沒有灰泥粘合的金磚」。在貿易保護主義、民粹主義潮流湧動的當今世界,金磚國家是否如他預言的那樣分崩離析了呢?即便沒有分崩離析,金磚國家是否如很多人所說的那樣,正在褪去它们的金色呢?

美國著名國際政治學者約瑟夫·奈(Joseph Nye)2013年曾將金磚國家稱作是「沒有灰泥粘合的金磚」,在此之前他還說過這樣的話:「金磚四國不太可能形成由觀念一致的國家組成、必須認真看待的政治組織」。

幾年過去了,金磚國家是否如他預言的那樣分崩離析了呢?即便沒有分崩離析,在貿易保護主義、民粹主義潮流湧動的當今世界,金磚國家是否如很多人所說的那樣,正在褪去它们的金色呢?

 

金磚國家的叫法始於一個投資概念。2001年,時任高盛首席經濟師的吉姆·奧尼爾(Jim O'Neill)希望用一個方便易記的方式來特指未來十年勢將推動全球經濟增長的新興市場國家,從而首次使用了「BRIC」一詞,也就是巴西(Brazil)、俄羅斯(Russia)、中國(China)和印度(India)四國的英文首字母。由於它的發音與英文的「磚(brick)」相似,故被稱為「金磚四國」。奧尼爾也因此被稱為「金磚之父」。2010年南非(South Africa)加入後,英文變為「BRICS」,並改稱為「金磚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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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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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高盛公司一份題為《與BRICS一起夢想》的全球經濟報告估計:到2050年,世界經濟格局將會經歷劇烈洗牌,全球新的六大經濟體將變成中國、美國、印度、日本、巴西、俄羅斯。這也從側面說明,金磚機制的出現與國際格局的深刻變化有着密切的關係。

2006年,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四國外長在聯合國大會期間舉行首次會晤,將一個經濟概念轉化為具體行動,此後每年依例舉行。

2009年6月,為應對持續發酵的全球金融和經濟危機,「金磚四國」領導人在俄羅斯葉卡特琳堡(Yekaterinburg)舉行首次正式會晤,探討全球經濟面臨的緊迫問題。金磚國家合作機制正式啟動。

可以看到,金磚機制形成之初基本上只是一種危機應對的短期機制,而且主要針對經濟層面。那麼,短短十年間,它是如何從單一的經濟合作向全方位參與全球治理轉變、並成為一支重要國際力量的呢?

 

金磚國家最初引起注意是因為其經濟貢獻。1986年世界貿易組織(WTO)烏拉圭回合談判開始的時候,發達國家佔全世界國民生產總值(GDP)的比重在80%以上。到了30年後的2017年,這一比重則只有47%。這充分顯示了新興經濟體的集體崛起。

其中,金磚國家的表現尤為突出。從2006到2017年,金磚五國經濟總量佔全球的比重從12%上升到23%,對外貿易總額從11%提升至16%,對外投資從7%躍升至12%,對全球經濟增長的貢獻達到50%。

2018年世界銀行的GDP排名顯示:中國GDP穩居世界第二,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已經超過30%;印度為全球第七大經濟體;巴西雖經濟暫時困難,但仍反超G7工業國加拿大,排名第九位;俄羅斯緊隨其後名列第十一位;即便人口、體量都小很多的南非也排在第三十三位。未來十年,這一比重會不斷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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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二戰後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是以聯合國、WTO、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銀行等機構為基礎建立起來的,美國、歐盟、日本等發達國家一直是全球治理的主導者,以及各項國際規則的制定者。廣大發展中國家只是跟從者和次要角色。

隨着新興經濟體飛速發展,世界經濟重心轉移,金磚國家領導人意識到,當今全球治理體系並未反映出發展中國家群體性崛起的現實,而國家經濟的持續發展與全球規則的制定權以及全球治理的話語權密不可分。如果不能分享全球治理的話語權和主導權,國家的利益就無法得到保障。

正如印度知名智庫觀察家研究基金會研究員哈利哈拉·維斯瓦納坦(H. H. S. Viswanathan)所說,「全球治理必須公正公平,國際秩序不應由少數發達國家決定。金磚國家代表着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和訴求,需要共同努力,增加發展中國家在多邊場合的代表性和話語權」。因此,金磚機制的建設很快就從單純的經濟合作邁向全方位地參與全球治理

這一變化可以從峰會成果聲明的內容中得到很好的印證:第一次峰會的成果聲明只有16條,而2015年的烏法峰會聲明已增至77條,2018年的約翰內斯堡峰會更是達到102條,且內容涵蓋全球事務的各個方面,從政治對話到文明交流,從國際熱點到安全問題……金磚國家深度參與全球治理已成為當今國際格局演變的一個顯著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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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磚機制在創立後便積極推行「金磚+N」(BRICS+N)模式,即金磚峰會舉行期間,金磚國家領導人和東道國所在地區的發展中國家領導人對話。2017年廈門峰會更將「金磚+N」拓展為「金磚+」模式,即對話對象不再局限於東道國所在區域,而是全球範圍內的發展中國家,將朋友圈擴大至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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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市的金磚峰會雕塑(來源: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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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表明,金磚國家並未以新興大國自居而置身發展中國家之外,相反,在重塑國際秩序進程中金磚國家與其他發展中國家有相同的訴求。特別是在增強發展中國家代表性和話語權、維護發展中國家利益方面,金磚國家發揮了引領作用。

在金磚國家的努力之下,世界銀行於2010年通過方案,由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移3.13%的投票權,而在IMF,發達國家也於同年將超過6%的份額比重轉移給新興工業國和發展中國家。此外,金磚國家還在WTO的行業談判中通過溝通協調、聯合提案等方式維護發展中國家的利益。

金磚國家重視與聯合國、G20等多邊機構的合作,在促進南南合作與南北對話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如在世界氣候會議上集體發聲,推動了氣候談判進程。

十年來,金磚國家形成了以首腦峰會為核心,以高級事務代表、部長和駐多邊機構代表會晤為輔助,以智庫、工商界、銀行界等各領域務實合作為支撐的綜合合作框架,金磚合作機制不斷完善。

目前,金磚國家的合作已擴大至航空、反恐、地區安全和氣候變化等各個領域, 並向經貿財金、政治安全和人文交流「三輪驅動」升級。金磚國家建立的合作機構超過20多個,涵蓋貿易、財金、農業、衛生、科技、教育等領域,顯示金磚機制建設進入實體化合作的新階段。其中尤以金磚銀行和金磚應急儲備為標誌。

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簡稱「金磚銀行」)2015年7月在上海開業,是金磚國家為避免金融危機影響貨幣穩定而構築的一個共同的金融安全網。金磚銀行不由任何一個國家控制,五個國家各佔20%的投票權,所有的管理、章程、條款等都是基於平等的基礎,極好地體現了金磚機制民主平等協商的基本原則

同年設立的金磚國家應急儲備初始規模1000億美元,旨在應對短期國際收支壓力、確保金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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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首屆金磚國家交易會在印度舉行(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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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5日,金磚國家時裝周在南非約翰內斯堡舉行(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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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金磚國家與以七國集團為代表的發達國家不僅僅是競爭關係,實際上金磚國家更多地是通過增量的方式來爭取與自身相稱的國際權力,不是想「動誰的奶酪」,而是希望合作共贏。為此金磚國家實踐了一條創新的道路來參與和改革全球治理體系。它們倡導「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金磚精神,遵循「共商共建共享共治」的原則,推動漸進性的改革,提升全球治理的能力。

目前,金磚國家機制已發展成為國際體系中的重要行為體,同時也為中國的多邊外交提供了新的平台。

作為金磚國家中經濟規模最大的成員,中國在金磚機制中地位不言而喻。在中國看來,金磚機制既是成員國之間加強合作的平台,又是凝聚發展中國家、構建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的新興大國集團,「是國際關係中的重要力量和國際體系的積極建設者」(習近平)。中國在推動金磚國家機制建設中一直強調其開放性,本着開放和透明的原則,加強同其他各方的對話、交流、合作,並積極主張將民主協商原則作為金磚機制內部的基本原則。

 

無可否認,金磚國家無論是在地理位置、資源稟賦還是經濟發展程度上都存在巨大差異,在安理會改革、邊境劃定等問題上也存有一定的分歧。但是金磚國家在國際政治領域具有高度的一致性。特別是在經濟聯繫緊密、科技依賴加劇的時代,有效的國際合作並不取決於差異性的多寡,而更多取決於如何彌合差異、擴大共識。面對貿易保護主義、孤立主義抬頭的風潮,金磚國家作為國際舞台上的一支重要力量更加需要「抱團取暖」,維護多邊體系,推動國際關係民主化,完善全球治理體系。

近年來,金磚各國經濟陸續遭遇暫時性困難,金磚褪色論因而出現。對此,「金磚之父」吉姆·奧尼爾的回答是:「金磚國家的發展速度的確有些減緩,但這是經濟轉型中的正常現象。金磚國家的影響力仍然在加強,『金磚褪色』的說法很可笑。」

 

 

參考資料:

《金磚國家合作與全球治理體系變革:路徑及其實踐》 王磊 廣東社會科學 2017年第6期 

《金磚機制的深化與未來建設的思路》 王友明 國際問題研究 2017年第5期

《金磚國家機制在中國多邊外交中的定位》 蒲俜 教學與研究 2014年第10期

《金磚國家智庫探討全球治理與多邊主義》 趙三樂 中國社會科學網 2019/7/3

《金磚國家在全球治理中的地位與作用研究》 福建社科院「金磚國家研究」課題組 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 2017年第10期 

《紛亂世界顯成色,金磚再造「金色十年」正啟航》 國是直通車 2018/7/18

《單邊主義讓金磚更團結,約堡峰會尋求開啟新金色十年》 澎湃新聞 2018/7/26

 

上載日期:
2019年10月0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