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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奇巨——《山海经》之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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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曾举办“山海新经——中华神话元典当代艺术展”,图为《新山海大观图》。(图片提供: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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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是中国古代文化名著,对后世影响深远,而且早就超越国界,自古在中国周边尤其是东亚文化圈广泛传播,后来漂洋过海影响欧美以至全球。

 

对古代中国的影响

《山海经》应该在先秦已影响其他著作。例如屈赋对其神话故事的征引以及发挥和再创造。现存典籍中最早明确提到《山海经》的是《史记》。西汉刘向、刘歆(又名刘秀)父子对《山海经》的流传功劳很大,他们带人整理《山海经》为18篇,这个基本框架流传至今。至晋朝,郭璞用文字、训诂的方法,从玄学、神仙学方面给《山海经》作注释。北魏郦道元征引《山海经》注《水经》。明代有刘会孟、杨慎、王崇庆,清代则有吴任臣、汪绂、毕沅、郝懿行、吕调阳、吴承志等为这书作注释。

 

很多人作诗咏叹《山海经》,陶渊明有诗句“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赞扬精、刑天的抗争精神。柳宗元也有诗云:“君不见夸父逐日窥虞渊,跳踉北海超昆仑。”关于《山海经》的图,有张僧繇画、舒雅绘《山海经图》,乃至明、清各家绘图。还有宋人尤袤及明、清人的序跋,清代陈逢衡《山海经汇说》、俞樾《读山海经》等专论。另有散论不计其数,如宋王应麟、朱熹,明胡应麟、刘维,清顾观光、张之洞等。对其成书及作者,历代也有质疑,《通典》认为《禹本纪》、《山海经》成书都在孔子之后,为喜好奇怪的人所作,或者是先有此书,后被人加上诡诞的内容。宋代尤袤认为《山海经》必定是先秦之书,并非大禹及伯翳所作。

 

后世著作往往借鉴《山海经》,一是人物形象,如汉代典籍《淮南子‧览冥训》对西王母形象的改造,由《山海经》中长着豹尾虎齿的野蛮怪物,被改造成掌握神药的天神;在《汉武帝内传》中,进一步演化成为手握不死之药蟠桃的王母,这与当时重视道教有关;明代小说《西游记》进一步将王母娘娘形象发扬光大。二是取材。《楚辞‧招魂》、《天问》很多记载可与《山海经》互相印证或比较。《淮南子‧墬形篇》所提到的海外36国如修股民、白民、女子民、丈夫民、一臂民、三身民、结胸民、羽民、讙头国民、裸国民、大人国、君子国、黑齿民、深目民、无肠民等,皆源自《山海经》。宋罗泌在《路史》中凭借《山海经》的“史实”大肆发挥,《路史》中的神话传说比《山海经》更为完备。明代历史演义,如题“景陵锺惺伯敬父编辑”、“古吴冯梦龙犹龙父鉴定”的《有夏志传》,即从《山海经》中大量取材。明清神魔小说对《山海经》构象意识有继承与发展。清代李汝珍的小说《镜花缘》前几十回描写唐敖、林之洋所到的三十多个海外奇国如君子国、无肠国等,绝大部分来自《山海经》。

 

《山海经》对民间宗教、习俗也有影响。例如全书记载鸡有19处,7处与古代祭祀活动有关。习俗用鸡祭祀,也与《山海经》的记载一脉相承。至今民间依然盛行杀鸡拜神。还有后世的竹文化,中国人偏爱竹子,以梅兰竹菊为四君子,竹简也是重要的书写工具和文字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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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是中国民间传说中的女仙始祖,其居地瑶池有桃树,三千年结果实。图为西王母的蟠桃大会年画,青岛市博物馆展品。(图片提供:海峰/FOT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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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代中国的影响

自二十世纪以来,学术界仍然重视《山海经》,不断深入研究。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论及《山海经》;矛盾《中国神话研究ABC》以《山海经》为重点论述对象,奠定了现代中国神话研究的基石。当代从事《山海经》研究的学者众多,还举办了多次“《山海经》国际学术讨论会”,成果迭出。其中有袁珂《山海经校注》、马昌仪《古本山海经图说》等。

 

《山海经》的各种当代文化衍生作品有动漫、游戏、文学、影视剧等。玄幻网络游戏中常见的“建木”、“若木”来自《山海经》。游戏《诛仙》借鉴吸收了《山海经》,包括《山海经》的大量典故,地理博物方面的知识,如空桑山、夔、黄鸟、寐鱼等名物。“海经”、“荒经”中记载大量由早期巫术发展而来的神仙方术,还有长生不死思想、仙药以及长生不老的“不死民”、异兽形象如九尾狐,是现在各种玄幻小说、网络游戏的题材和灵感来源。玄幻剧如《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凡人修仙传》、《斗破苍穹》,吸取了《山海经》中的昆仑、大荒之类概念与场景,及神兽怪兽如混沌、穷奇。以《山海经》的灵感自创妖怪的电影则有《捉妖记》等。《山海经》的视觉元素在当代艺术创作、各种主题文创产品设计、服装设计中都有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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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童年最爱的书籍《山海经》,北京鲁迅博物馆。(图片提供:聂鸣/FOT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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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在东亚传播

关于《山海经》传入日本的时代,学界目前有三种说法:平安时代(公元794-1192年,相当于中国唐中期至南宋初)、奈良时代(公元710-784或794年,相当于中国唐代中期)及古坟时代(公元250-592年)。按:“古坟时代”指日本公元250-592 年之间的历史时期,相当于中国三国至隋朝,以其统治者大量修建巨型坟墓而得名。古坟时代传入说是根据民间日用类书《和汉三才图会》的一条记载:“应神天皇十五年,百济王遣使阿直岐者,贡《易经》、《孝经》、《论语》、《山海经》及良马二匹。”

 

《 山海经》 应该在奈良时代或更早已传入日本,依据是天平年间(公元729-749年)的木简中,有“山海经日大”字样,其背面有墨书的《山海经》经文的片段。可见当时确有一部分人阅读过《山海经》。再者,大唐时期,日本在与中国争夺朝鲜的白江口之战中惨败,于是效法唐朝,建立中央集权统治,并宣扬君权神授,加强意识形态建设。同时文化上谋求与拥有《史记》和《山海经》的唐帝国争雄。元明天皇于公元 712 年下诏编纂国史《古事记》,公元713 年敕命各地方官编纂方志《风土记》,如《播磨国风土记》、《大和国风土记》等。《风土记》可能参考了《山海经》,可谓日本版的《山海经》。江户时代,包括清代吴任臣《增补山海经广注》在内的多种中国典籍流播日本,还出现刻本的《山海经》,甚至出版了《和制山海经》,这是参照《山海经》而仿造的日本版,并附有图画。

 

《山海经》深深地影响日本妖怪文化和动漫文化。江户时代后期的浮世绘画家鸟山石燕号称“妖怪画伯”,他非常推崇《山海经》,参考这书著成《画图百鬼夜行》等妖怪画卷,对日本后世的妖怪绘画产生巨大影响。妖怪元素是很多日本动漫作品不可或缺的文化元素,日本著名鬼怪漫画家水木茂曾指出:《山海经》中的九尾狐、天狗、穷奇、河伯等妖怪东渡日本成为有名的大妖怪。反过来,中国出品的手游“阴阳师”,也推动和加深了日本文化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但同时也极易造成很多人认知上的误区,将原本的中国《山海经》文化当成是别国的妖怪文化,殊不知是《山海经》成就了日本妖怪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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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图百鬼夜行》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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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人把《山海经》作为证明其文明悠久、早得华夏文明真传的重要依据。因《山海经》最早记载了朝鲜国名及其国花木槿花。〈海内经〉:“东海之内,北海之隅,有国名曰朝鲜、天毒。”〈海外东经〉:“海东有君子国,衣冠带剑, 好让不争。有熏华草,朝生夕死。”“熏华草”又名“堇花草”,即木槿花。《古今记》曰:“君子之国,地方千里,多木槿花。”高丽时期上呈中国表词称本国为槿花乡。木槿花被视为朝鲜国花,以《山海经》为最早典据。

 

《山海经》在西方的传播

《山海经》在西方传播也颇早。首先是传教士作中介,明末清初,伴随着大航海运动及西方的海外扩张,传教士再次进入中国。利玛窦(Matteo Ricci)于十六世纪末所作《坤舆万国全图》,提到了“大人国”、“女子国”、“矮人国”等地名,说明他可能读过《山海经》。传教士安文思因《山海经》的海外记载有歧视色彩,曾提出不客气的批评。

 

法国对《山海经》的研究令人瞩目。法国东方学者莱昂‧戴罗斯尼(Léon de Rosny)于 1891年,翻译出版的法文版《山海经:中国古代地理》是《山海经》的最早外文译本。该书是节译本,主要翻译了其地理学内容。当代法国学者勒密‧马修(Mathieu

Rémi)认为《山海经》是中国“最古老的民族志”,他花了多年时间研究此书,1983 年翻译出版的两卷《古代中国神话与民族学研究》是《山海经》的第一个法文全译本。其《关于〈山海经〉的古代中国神话学和人种学研究》,极受学界推崇。近现代著名汉学家马伯乐(Maspero)也曾研究《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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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最早的外文译本,由法国学者莱昂‧戴罗斯尼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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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学者约翰‧威廉‧史福勒尔(John William Schiffeler)翻译的英文版《山海经传奇》,于1978年由台北华岗出版有限公司出版,是节译本。1999 年美国学者安妮‧比勒尔(Anne Birrell)翻译出版了英文全译本《山海经》。意大利学者里卡多‧弗拉卡索(Riccardo Fracasso)则于1996年,出版意大利文全译本《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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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载日期:
2023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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